阿娜尔罕，石榴之花

向着黎明奔跑的花

我心中燃烧的一朵花

夏日里你要尽情地绽放

多多火焰把万古戈壁点亮

木卡姆的歌声，懂得我衷肠

——《阿娜尔罕》

当我和她分别后

好像那都塔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塔尔还会再响

——《怀念战友》

新疆，作为我国最大的省级行政区，广阔江山其六有一，物产丰富，风光绝美。然而地处偏远内陆，别具风情，故其他省区国人知之甚少。有关新疆的大历史，有关新疆的宗教氛围，有关新疆的祥和与纷争、现状与未来，困惑和问题一个接一个。直至今日，我们对这片土地自然环境、社会情况以及宗教文化的误区仍然很多。

这样的误区有哪些呢？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问：维吾尔文字就是阿拉伯字么？维语和阿拉伯语很近似吧。

答：现代维语大体有三种写法：阿拉伯字母为基础的察合台文写法（又称“老文字”）、斯拉夫民族多用的西里尔字母写法、拉丁字母写法（又称“新文字”）。传统上维族和哈萨克族都使用“老文字”，而建国后维吾尔文字书写标准发生过两次官方重大改革，即从俄治时代推行的西里尔字母书写改革为拉丁字母书写的“新文字”（1960年），后又改回原来通行的“老文字”（1982年）。

维吾尔现行书写字母虽然建立在阿拉伯字母基础上，但根据维吾尔语实际情况废除了阿拉伯字母中维语没有的发音字母，同时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了部分连写连读规则，乃形成今天广泛通行的“老文字”。

至于维语和阿拉伯语的近似性，估计是对两种语言莫大的冤枉。是的，只是写上去很相似——两者连同一语系都不属于：阿拉伯语属于闪含语系闪米特语族；维语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语言学上而言，两者距离之远大致相当于黄种人和白种人的人种区别。

相反，维语和中亚五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大体上属于同一语系同一语族——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虽然不能完全互相听懂，甚至标准写法都有所不同（如乌兹别克语书写在其本国目前通用拉丁文字、吉尔吉斯语书写在其本国目前通用西里尔文字），但很接近。其中最接近的是乌兹别克语。

当然，由于伊斯兰为代表的诸多宗教文化、地缘和游牧文化、历史政治因素等影响，这些中亚语言连同维语在内都吸收了阿拉伯语、波斯语、粟特语、蒙语、俄语、梵语等诸多语言词汇。

问：木卡姆音乐是维族人原创的？

答：“木卡姆”一词来自于阿拉伯语，是规范、地点之类的意思，在音乐上则是一种范式。在阿拉伯、波斯、中亚乃至新疆都有木卡姆音乐，所以严格意义上难以考证是否维族人原创。

但新疆维吾尔人却保留并极大发展了“十二木卡姆”，传承至今，论及丰富性和完整性当属世界之最。不得不承认，我国西北的少数民族很多都自带歌舞天赋，他们是我们熟悉又陌生的歌舞民族。歌舞民族的歌舞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如同汉族各色“冷热”笑话的发达程度一样。因此特色是既艺术又生活。独唱如同咏叹调，悠长渺远，如伫立大漠，又似远眺草原；齐唱如同高呼低语，亲切自然，特色浓郁；还有兀自飘过来的独奏，简单的弹拨佐以零星鼓点，诉说感很强，谁听谁知道。

有一个名字可能很陌生——“阿曼尼萨汗”，号称“木卡姆之母”。这位叶尔羌汗国的王妃在其并不长的人生里，活用音乐和诗词天赋整理并大力发扬了“十二木卡姆”，使之得以流传至今。中央民族大学附近有一家“阿曼尼萨汗美食城”的维族餐厅，文化氛围未必浓郁，手抓饭原来做得一等一好吃。

是不是原创其实不太重要了，视作文化瑰宝悉心保护就对了。

问：印象里新疆多戈壁和沙漠，资源和能源有多丰富？

答：新疆总国土面积约计16649万公顷，这个面积是蕞尔小国卡塔尔的150余倍、英国的7倍弱，相当于世界各国面积排行第17位！

而2010年的调查数据显示，这其中草原用地面积约计5096万公顷，占总比30.6%——新疆有三成土地是可放牧的草原。尽管面临着天然植被退化、林地减少的威胁，但总体仍足有两个英国国土面积之大。另外，新疆林区面积占整个西北地区比例将近1/3。

再说矿产和能源，除了熟知的油气以外，新疆煤炭预计总储量为全国总比40%（2.19万亿吨），然而2014年原煤产量仅为全国总量1.35%（1.43亿吨），在煤炭生产结构转型的今天应当说相当可持续。新疆真正在21世纪前十几年勃发的资源是铜镍矿开采。我国铜矿总量虽居世界前十，但多分布于交通闭塞的高山深谷之中，且矿石品位低，开采难度很大。可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型勘探队和小型梦想家们都纷纷在新疆铜矿发现上有所建树，一时间经济利益驱使着镍矿发掘和其他有色金属开采热，那光景，好似美国淘金潮。

气候资源优势很典型，温带大陆性气候最出产的棉花在新疆占全国产量三分之一弱。日照时间长造就了吐鲁番的葡萄、鄯善的哈密瓜、库尔勒的香梨、阿图什的无花果。

问：哈萨克族、俄罗斯族等民族在邻国都有相同名字建立的国家，两者有什么不同？

答：其实大致是相同的，类似情况还有朝鲜族、柯尔克孜族（即吉尔吉斯的另一种音译）、塔吉克族等。他们大抵有着相同的文化习惯、操持着相同语言、分布在毗邻或靠近相同国名国家的地区，只不过在我们国家族群较少，是少数民族；在隔壁国家属于主体民族。这些生活在新疆的民族不同于我们提到新疆第一时间就可以想到的维吾尔族，他们往往为我们所忽视甚至不知。

说到底是因为，民族国家（nation state）是很晚才出现的近现代概念。在此之前的王朝（dynasty）时代，人对于自己身份认同（identity）主要来自于出生地和人种民族；王朝国家对于自己的内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因素的统一程度，对于自身领土疆域的立场姿态相对较低。

当民族国家横空出世，民族国家的理念渐渐深入到统治者和人民的脑袋中，身份认同发生了变化。民族国家的疆域和地界也逐渐被统治者固化。

一个民族的聚居地一般会有相对固定的区域。若果恰巧，现代民族国家形成之时，聚居地区域中的一部分被划入了某国疆域，而剩下的同族人又在附近建立了新的主体民族国家，如此就形成了今天新疆这些容易被忽视的“内呼外应”型民族的情况。

补一个无关而有趣的事情，中国境内的傣族，和泰国的主体民族泰族（THAI）、老挝的佬族（LAO）、越南和柬埔寨的泰族（THAI）、印度的阿洪族（AHOM）以及缅甸的掸族（SHAN），都是同一个民族。

问：生活在新疆的汉族人应该都不同程度会说维吾尔语吧？

答：汉语作为我国通用语，少数民族学习通用语无可厚非。目前新疆地区执行的是少数民族双语政策，即部分课程以汉语授课，部分课程以本民族语言授课（无条件实行地区全部以通用语汉语授课）。但新疆少数民族双语政策一直颇受争议，最直接的论据是效果不佳，少数民族学生使用汉语能力特别是理科成绩远低于汉族学生。

另一方面，新疆汉族学习少数民族语言（所谓“汉考民”）的人相对更少。2013年全疆应届高考生15.87万人，少数民族学生报考与汉语学生相同考卷者（简称“民考汉”）共8000人左右，反之“汉考民”只有1000余人，冷热比例一目了然。

这个现象产生的政治逻辑如下：当两个族群关系日益密切并可能融合之时，生产力水平较高、文化较先进的族群所操语言居于上风，向生产力发展水平较高、文化较发达的族群学习，更利于自身发展。政治上是否处于统治地位，甚至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因此某种程度上，谁愿意学谁是一个关于政治的问题，说到底，是关乎生产力的经济问题。而少数民族一旦出现了发展上的落后或不平衡，却仍然固守自己的落后，更阻碍了其进步，更容易加剧其落后。

语言往往承载了文化，互相学习语言的人少之又少，想要加强文化互动则无有可能。

参考文献

1、陈云华、王春燕著，「当代新疆两次重大文字改革刍议」，《语言与翻译》2002 年第 1 期，中国统计出版社；

2、宋智晨主编，《2010-2015年新疆煤炭工业投资分析及前景预测报告(上下卷)》，中投顾问；

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土地利用总体规划（2006-2020年）》；

4、徐勇撰，《“回归国家”与现代国家的建构》，东南学术，2006年04期；

5、朱永峰、王涛、徐新撰，《新疆及邻区地质与矿产研究进展》，《岩石学报》，2007年第9期；

6、王新青、郭卫东著，《中亚历史语言文化研究》，人民出版社；

7、马戎撰，《新疆民族教育的发展与双语教育的实践》，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8年第2期。